文 : 蔚藍 2024.4.13
讀畢「阿里棒棒」,讀者是否和我一樣好奇,想探問作者的創作緣由?
瞭解創作緣由,對於解讀作品將會有更深層的理解。
1994年眭澔平是最後一個親身採訪蘭嶼朗島村的外地人,參與最後一次最古老捕飛魚的活動。當時的長老(現今都過世了)坐在船尾,前一天不能大肆張揚捕魚計畫,否則被惡鬼得知出航會遭厄運。當時的全人力補魚與現在的機動捕魚方式不同,眭澔平的全程參與和影像紀錄,化作這篇小說「阿里棒棒」(飛魚),更顯得難得可貴。
不只如此,眭澔平也康乃爾世紀文明史博士的學歷,以人類文化學學者的身份,在台灣原住民部落做田野調查逾二十六年,在台灣各地有許多民間友人,彼此建立真誠而深厚的友誼。
很有趣的是,當我拜訪山上部落時,許多人都認識眭澔平老師。包含兩年前我去參加賽夏族矮靈祭,主祭者朱建信和眭澔平相熟。南投線信義鄉布農族久美部落、屏東縣龍泉鄉的魯凱族公主、屏東來義鄉排灣族的古樓部落等....,我才真佩服他真的是「名腳」!
眭澔平以採集者的第一視角去認識、去瞭解、去深入。
他為了拍影像,經過當事人同意,親自參與其中,實地深入,這是他報導文學的一大特色,有感人的故事、動人的情節和真實的記錄。
讀者在精心閱讀時,會看到屬於蘭嶼的特有細節和專有名詞巧妙鑲嵌其中,像是捕撈動作和內心揣摹,還有部落名稱等。
作者以圖輔文,以文輔圖,藉著達悟族勇士捕飛魚的進行儀式,帶出部落傳承,他將捕飛魚的過程敘述詳細,因為他本身就是領有漁民證,常和漁民出海捕撈,對於海洋有哲學家的腦、作家的心、藝術家的眼、記者的筆。
這篇文章的題眼是「家」,家是族群認同、家族認同和身份認同的反覆辯證,便有成長的三階段轉折:
從第一階段「見島就是島」
在小島長大的孩子以為出生地居住地就是全世界,小時候安於一方水芋田的供養,一碗魚湯的滿足,欣賞媽媽的頭髮舞,崇拜爸爸雕刻的獨木,海洋是大人神聖的工作場域,遵守祖靈得以庇佑生計。
第二階段「見島不是島」
我見都市多嫵媚,料都市見我亦如是。年輕人羨慕都市繁華光燦,湧向城市,期盼有朝一日能功成名就回歸故里 ; 小說主角經歷競選棒球隊失利,讀書和工作全盤皆墨的失意,承認自己是一敗塗地的人生失敗者,最後毫無衣錦,只是還鄉.....。
第三階段是「見島又是島」
從捕飛魚的成功中,受到長老的肯定,感受到祖靈的招喚,從否定和肯定,闖蕩一圈回到原點,心境已是大大不同。外面的世界就算天大地大,不如土親人親,當阿海信心壯大,更確定自己的返鄉選擇是正確的。
作者不照時間順序來寫這三階段,而是不斷跳接和補述,插敘文史資料和變化畫面,讀來更有現場感、故事感和電影感,顯得靈動有神。至於主角阿海的出外闖蕩際遇顯得平凡,或許是作者故意的安排,帶出現代年輕人的無力感與現實生存困境,這個故事不只是發生在阿海身上,也發生在千千萬萬年輕世代的生存掙扎。
作者讓「家」有向善的定義:不見得要年老力衰才落葉歸根,承先啟後才是家能生生不息的動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