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:蔚藍導讀 2024.7.9
人類學,一言以蔽之,「有種」,一語雙關。
人類發展的歷史必須出現「有種」的英雄帶領,才能突破生存環境的困境;也要為族群「有種」留後,不斷薪火相傳,生生不息 。
巴拿馬大逃亡,就是一段人類歷史交相 「掠奪與逃亡」的縮影。作者從人類學的嶄新角度,紀錄的是五百年前面對歐洲航海大發現,搜刮黃金、屠殺掠奪,而被迫逃亡的巴拿馬巴拉拉民族,一段為了「有種」而極為「有種」,可歌可泣的史詩級故事。
「巴拿馬大逃亡」是作者眭澔平厚積二十六年,薄發三萬字的首篇原創歷史小說。全文「由死向生」,跨越1513年、1996年、2022年三個時空、透過三度空間的三個「我」口述,以三部曲、三小篇章的構思,分別以「巴、拿、馬」為藏頭篇章標題,用「大、逃、亡」三主題貫穿全文。
為這十二點解密,像拼圖一片一片拼出作者高超絕妙的文采史觀,又像明燈一盞一盞點亮其秀逸精湛的創作之路,更像鑰匙一把一把開啟驚艷伏筆的迷霧之謎。
作者將前所未有的人類學史觀、巴拿馬河湖地峽、雨林原始部落為寫作題材,把人類傳宗接代的意義價值帶到新高度。這固然是作者本身的學養豐富,閱歷豐盛,博學豐采,性靈豐美,才能帶給讀者「悅讀」上的新視野。
我試著一一破解藏在故事後的玄機如下:
解密一:拆解觀點
這篇小說以三部曲的敘事結構完成,打破時間的順序,讀者可以用一、二、三順序,或是三二一、二一三等不同排列組合自行閱讀,享受拆解故事的獨特樂趣,以插敘、以補敘、以順敘、或是倒敘,自行研究,觀照史地。
解密二:微觀與宏觀
這篇小說的敘事者「我」,可以是第一人稱,也可以是第二、三人稱 ; 可以是1513年的大酋長科瑪格萊,可以是繼位者小頭目薩克奇,也可以是1996年和2022年的同一位人類學者。「我」的角色帶領讀者穿越時空,既可俯瞰當年當時當地發生情節的微觀,也可以縱觀歷史長河時代演進的宏觀,「我」更是讀者當下當場的親臨其境,感同身受。
解密三:文明與原始
作者刻意寫一個遙遠的巴拉拉族,用意何在?以今觀古,他們是「最文明善良的原始人」;以古觀今,誰是「最原始殘暴的文明人」?讓讀者重新定義:「原始與文明」的真義,多少文明人做野蠻事?是否原始人也做文明事,才得以代代相傳?
解密四:歷史舞台
過著農耕漁獵、野外採集的巴拉拉族人,渾然不知他們被推向世界舞台的風口浪尖。就歷史而言,歐洲人展開航海大發現因而改變世界觀 ; 就地理而言,西班牙人尋寶遠征軍在此匯合然後奔竄各地,拉丁美洲三條黃金路線的起始點與交會點在巴拉拉村開始的,也是由老酋長的捨身護族開始的。
解密五:夾縫逃亡
故事軸起於學者的初次人類田野調查,耆老口述歷史紀錄巴拉拉族人不得已在被掠奪者與掠奪者之間逃亡;而學者在真實生活裡,卻面臨糾結在古今、晝夜、身心的夢魘夾縫中折騰,不得不逃亡。逃亡者與掠奪者在有形地理上的追逐戰爭,擘劃成無形歷史上的壯闊史詩。
解密六:追本溯源
巴拉拉族人是世居三千年的古老原始部落,就文化人類學演進歷程來說,他們沒有仇恨與殺戮的語彙觀念:就考古人類學來說,他們擅長百款工具唯獨沒發展出攻擊或是防衛武器。一旦要面對槍彈砲藥,豈有逆轉勝的機會?他們只想繼續先祖與自然環境和平共處,這願望能倖存在2022大疫之年嗎?
解密七:誰寫歷史
三千多年來沒人幫巴拉拉族人「寫」下歷史,寫歷史的人手上沾滿祖先的「血」(作者妙用「血」與「寫」同音)。巴拉拉人還不懂仇恨和殺戮,卻要走向戰場。人類學者的深入雨林,看見僅剩二十八位村民的生存危機,近親通婚所帶來的畸形體弱,更增添人口繁衍壯盛的困難,似乎可預見不適者淘汰的自然法則。
解密八:穿插典故
起先我懷疑作者故意賣弄歷史知識,後才看懂他的用心至深、可圈可點。不管是突然置入的典故,像是以小布西和比利時的尿尿小童同喻,以漢武帝和漢光武帝與薩克奇相比,以紅樓夢白淨雪地和巴拿馬綠色莽林同樣在江畔叩別對應,足以看出作者的人文情懷,博學多聞,舉例俯拾皆是,是以東西文化的廣度、世界歷史的高度來看待人類文明的深度。
解密九:西遊取經
作者刻意兩次提及「西遊記」,玄奘取經陸路經過高昌國,高昌國王欲留其講經,等玄奘取經歸來,高昌國不復也。巴拉拉大酋長欲留學者長居部落,學者夜夜噩夢而出逃,待經海路歸來,近鄉情怯,最終恍然大悟,製造出全文最高潮(作者巧思隱含暗喻,取「經」與取「精」同音不同義)。
解密十:兩兩相對
作者的巧思宛若綿延織錦,劇中人物兩兩成對,彼此呼應。可能是遙遙相望如小布西和小薩克奇,可能是相輔相成如祭司和酋長,可能是彼此敵對如卡雷塔和科瑪格萊,可能是隔代呼應如兩個薩克奇與學者,可能是對立相惜如薩克奇和杜努魯……,讓讀者感受人際關係變幻多端,精采絕倫。
解密十一:配角特寫
對讀者來說,主角的三個「我」,也就是大酋長父子和人類學者這三人,透過作者細膩自如、百轉千迴的筆觸已經感動至深。更為難得的是作者在情節上安排其他配角出場,乃以「觀其人也知其事」,妙筆生花能讓每個配角皆得以特寫鏡頭出場,即使是配角也有其成就「英雄」的任務使命,戲份前後呼應,刻劃絲絲入扣。
解密十二:沒有愛情
對於一個即將滅族的原始部落而言,傳宗接代比浪漫愛情更重要。並不是作者忽略愛情,而是想突破寫作的窠臼,一部小說如果沒有愛情的元素,是否還能撐起普世的價值觀,展現人性的良善美好?大愛大義是否能成為一種「世代傳承」的希望和動力?
本篇歷史小說起於老酋長的捨己重生,續留生機 ; 承接小頭目的臨危受命,以德服人 ; 接續骨肉初見再見,恍若隔世――乍看是三個拼貼故事,細讀方知敦厚慈悲、寬容睿智一以貫之。每個角色都走過蕩氣迴腸的自我修持提昇之路,際遇縱有不同,成王敗寇亦未足定論,然作者寓意重新定義歷史與生命價值,方得以煥發人性最善美的光華。
結語:
隔著兩個、兩代同名的「薩克奇」相呼應,是全文最後隱藏的終極巧思。作者的創作意境旨在體悟:「寬容與慈悲」才是真正「有種」的英雄之路;「自然與和諧」適足取代「掠奪與逃亡」,成為自然與歷史的定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