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曾瓊玲
夏紅老師的紅樓講座,走過夏秋轉眼入冬,四季更迭,如豪門權貴的榮景富不過三代,皇朝盛世也不過三。紅樓夢十三回述秦可卿死後,王熙鳳夢見她前來告別,勸誡鳳姐要為賈府的不可避免的衰敗提早打算「月滿則虧,水滿則溢」、「三春去後諸芳盡,各自須尋各自門」,這一段就呼應了夏紅老師紅樓三講的副標:光輝勝景終黯然。
老師不斷提到紅樓美學在心中,每一年代都開創不同滋味,紅學體現在文化的各種面相,無處都有心靈犀的連結及享受,以紅樓夢為主題的戲曲可演一輩子,方興未艾歷久不衰。紅樓夢伴著無數人的青春,年歲增長依舊夢紅樓,紅樓夢有文學的精髓、有生活的美學,有了紅樓夢的相伴,青春更嬌艷,日升月落更見風華。
但人生也如一場大夢,珍惜青春年華及每一當下,也要警醒榮華富貴春芳盡、徒留紅樓在夢中,如大觀園,一切繁華盛景,終歸灰飛煙滅。
進入紅樓青春派對講座前,老師也先回應了上堂課未盡之疑。老師提到中國四大名著,應不分年齡性別,各書皆有特色。所謂老不看三國演義,係因三國多談足智多謀,具風險刺激;少不看水滸,係因青少年血氣方剛,恐誤入歧途;男不看西遊記,係怕如孫悟空頑皮撒野,72變惹事生非;女不看紅樓夢,是怕少女情懷總是詩,多愁善感、抑鬱不樂。
老師對四大名著的點評,太經典。老師提醒,閱讀文學名著,最重要是文化觀察和傳統觀念的反應,體悟作者思考面向,讀者也要有獨立判斷的能力,藉閱讀培養語彙文字的素養,享受字裡行間帶來的悸動,一部好文學如紅樓夢,會讓你受用一輩子。老師也引張愛玲之語,肯定《紅樓夢》、《金瓶梅》對自己的影響:「這兩部書在我,是一切的泉源,尤其《紅樓夢》。」
曹雪芹功力高深,以自身所歷,將所見所隨的生活美學及美好女子寫入書中,紅樓夢如多寶格,不只是器物,更昇華成文化,美感的培養是其精華。感謝蔚藍人文堂的小編Zoe,在講座前就已先撰前導文數篇,帶領我們進入古典小說的多場青春派對,如怡紅院詩社、螃蟹宴…及紅樓夢中之精華:元妃省親—皇家派對。
元春封貴妃後回娘家省親,府中大辦盛典,宏偉隆重,是整部書中最奢華的「派對」,因此建成大觀園,也成為後面青春詩社的舞台。見第十七回〈大觀園試才題對額 榮國府歸省慶元宵〉。
*天上人間諸景備 大觀園之布局
夏紅老師帶我們走進賈府的大觀園(大花園),曹雪芹不只文學底子深厚,也精通園林設計,那曲徑通幽的大門屏障太經典,走過石洞、沁芳亭、瀟湘館、稻香村、牡丹亭、芍藥圃、芭蕉屋、蘅蕪院、沁芳閘、怡紅院…,行經亭台樓閣小橋流水,無處不是詩情畫意,繁花遍地草木扶疏,美不勝收啊,難怪金瓶梅望之興嘆,比上不足。
感謝老師帶我們見識中國國家博物館藏之「大觀園圖繪集錦」,縱137厘米橫362厘米,係2019年的「隻立千古-紅樓夢文化展」展出的館藏畫作,由清無名氏所繪,活靈活現,彩繪精美且豐富,焦點透視可細部觀看,係鎮院之寶,圖書看到花謝花開 、日出日落、小橋流水,結社吟詩展才情,青春歡樂盡其中,當然主角賈寶玉的戲份最多,出現了八次之多,也看到元妃省親的盛大場面及美麗的器物。
*西廂記妙詞通戲語 牡丹亭艷曲警芳心 黛玉以淚還情
十二金釵各有居所,寶釵住蘅蕪院,黛玉瀟湘館,迎春綴錦樓,探春秋爽齋齋,惜春蓼風軒,李紈稻香村,寶玉怡紅院。老師提到為何賈府會由盛而衰,因為人事成本太高呀,每一處添兩個老嬤嬤,四個丫頭,除各人的奶娘親隨丫頭外,另有專管收拾打掃的…。
略引23回:「且說寶玉自進園來,心滿意足,再無別項可生貪求之心,每日只和姐妹丫鬟們一處,或讀書或寫字,或彈琴下棋,作畫吟詩,以至描鸞刺鳳,鬥草簪花,低吟悄唱,拆字猜枚,無所不至,倒也十分快意。他曾有幾首四時即事詩,雖不算好,卻是真情真景。」…「林黛玉素習不大喜看戲文,便不留心,只管往前走。偶然兩句吹到耳內,明明白白,一字不落,唱道是:「原來奼紫嫣紅開遍,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。」林黛玉聽了,倒也十分感慨纏綿,便止住步側耳細聽,又聽唱道是:「良辰美景奈何天,賞心樂事誰家院。」聽了這兩句,不覺點頭自歎,心下自思道:「原來戲上也有好文章。
可惜世人只知看戲,未必能領略這其中的趣味。」…站立不住,便一蹲身坐在一塊山子石上,細嚼「如花美眷,似水流年」八個字的滋味。忽又想起前日見古人詩中有「水流花謝兩無情」之句,再又有詞中有「流水落花春去也,天上人間」之句,又兼方才所見《西廂記》中「花落水流紅,閒愁萬種」之句,都一時想起來,湊聚在一處。仔細忖度,不覺心痛神痴,眼中落淚。
此回,映證黛玉絳珠仙草化身,是淚的化身,為寶玉留了一輩子的眼淚,令人疼惜。
*美哉沁芳亭 是大觀園的核心靈魂
老師提到,沁芳亭是《紅樓夢》大觀園中賈寶玉命名的核心景觀建築,其名稱源自寶玉創作時對園林意境的情景化獨創。該亭位於瀟湘館西側,以橋上亭台的建築構造而建。亭上配有「繞堤柳借三篙翠,隔岸花分一脈香」對聯,將園林美學發揮淋漓盡致。沁芳亭是大觀園重要節點,連接瀟湘館與怡紅院等主要院落,是寶玉與黛玉的日常往來路徑,也是林黛玉重建桃花詩社的所處地。
*戲分最多的賈寶玉 是才子也是貼心暖男
夏紅老師讚賞寶玉的貼心,作詩題詞樣樣精,有深情有內涵,懂得憐香惜玉,也懂即時行樂。被賈政駡後,還可與秦鍾玩耍,和黛玉訴情衷,千年之情,齊看禁書,兩小無猜,情同意合。
青春無敵,成立「海棠詩社」「菊花詩社」,一起題詩、評詩、飲酒作樂。大家吟詩作對、互相調侃,有時還有小小的情感暗湧。
詩社開會時的點心、茶水、花卉佈置都極其講究,充滿青春的文藝氣息,春夏秋冬皆有學問,皆有優雅自然美。
講座結尾,堂主分享她聆賞國光大戲《夢紅樓》之觀後感。我雖未與堂主齊觀此精彩大戲,但因場域相同,同感堂主的心靈悸動,台上風景如影隨形,現場聆賞《夢紅樓》的天地絕美,重影叠映,似假還真,如臨一場太虛幻境。讚嘆編/導以相表法,藉戲點醒我們要以假還真,勿忘初心。
印象最深的劇終,乾隆披上有如寶玉雪夜拜別時的斗篷,唱出「好一似,食盡鳥投林,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。」人生如夢,也如戲,看戲的你我,似乎也有戲中角色之影。